韩焱：唤醒创新睡美人 | 湛庐第六届思想马拉松演讲实录

2024年6月1日，以“涌现”为主题的湛庐第六届思想马拉松重磅开启。16位来自不同前沿领域的思想领航者，在大会上将用透视之眼探索未知，跨界思考，在科技与人文的交融之处、已知与未知的边界上，打开一扇窗，让我们预见涌现的崭新纪元。

未来将是一个知识融合的时代，边界与边界的对话将孕育真正的颠覆式创新，思想板块之间的碰撞会催生突破性的范式革命，跨学科的互动如同星辰交汇，引领我们打破思维的疆界, 涌现出未来的无限可能。

湛庐创始人韩焱女士以“唤醒创新睡美人”为主题，为本届思想马拉松做了精彩的开场致辞。她提到：“搭建起一张"社交之网"，拥有更敏锐的"长变焦视角"，唤醒更多的创新睡美人，找到更多改变世界的可能”

以下为开场致辞完整内容

▼《唤醒创新睡美人》

各位老师好，非常欢迎大家来到第六届思想马拉松。

今天到场的16位领航者，都是自己领域的最优秀最前沿的思想者。每一届的思想马拉松，我在各位领航者开始精彩的分享之前，都会先来帮各位老师暖个场，同时，也回溯和铭刻一下举办思想马拉松的初心。

这次也不例外。我想从一个故事说起。

1519年，探险家麦哲伦率领着5艘船组成的船队，从西班牙出发，开始了又一次伟大的环球航行。一年之间，他们经历了心怀嫉妒的葡萄牙人的暗杀，船队成员的内部叛乱，海岛原住民的袭击，以及粮食的短缺，历经这些艰难困苦，让队伍从最初的265人，减损了35人。

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1520年的一场“海上瘟疫”，却让他们这230人中的208人失去了生命，队伍仅仅剩下了22人。200年后，英国海军大臣也率领着5艘船组成的舰队，远征太平洋劫掠西班牙的财宝运输船。他们没有逃脱与200年前麦哲伦船队同样的命运，1740年的一场“海上瘟疫”，让2000人的队伍损失了大约1300人，仅剩700人。

**在这两次探险中，船员们遭遇的致命瘟疫，其实就是坏血病。**正是它杀死了众多在浩瀚的海洋上月复一月航行的水手。

其实，早在麦哲伦的船员们大规模死亡的30年前，葡萄牙航海家就发现，吃橙子可以预防坏血病。但是，这个发现并没有传播开。

同样，早在英国船员们大规模死亡的120年前，一本名为《外科医生的助手》的书里也写明了，治疗坏血病的有效方法是多吃柑橘类水果和新鲜蔬菜。但是，这个发现依然没有传播开，在此之后的200年间，英国海军死于坏血病的人仍然比死于战争的人多很多。

历史向前发展，再次为治疗坏血病提供着机会。1746年，英国皇家海军外科医生林德，开启了现代临床试验的先河，再次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结果：柑橘类水果可以治疗坏血病。甚至，林德还出版了一本名叫《论坏血病》的书，完整论述和总结了他的研究。这个研究过程也成为了整个医学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然而，在当时，这个治疗坏血病的研究成果，再次受到了忽视，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里，坏血病依然作为一种致命的疾病在海上航行的船员间肆虐横行。

**如此简单又明确的治疗方法，可以拯救成千上万船员的性命，为什么在几百年间，就是无法传播开并得到有效的使用呢？**这个让人费解的问题，很容易引发一连串细思极恐的联想。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会不会还存在类似的数不胜数的发明创造，它们本来可以尽早造福于人类，然而却被一次次忽视和掩埋。

倘若果真如此，会有多少发明者被埋没，多少人的命运被改变，多少成功被烙印上了失败之名。所以，这个问题其实是个影响颇为深远的事关人类发展的真问题。弄清楚它的原委，事关重大。

综合历史学家、政治学家、生物学家以及经济学家的研究，我们大致可以找出如下几个原因。

# 1.

**第一，创造与创新能否成功，与改变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有关。 **

当时的医生们认为，坏血病可能有多种病因：你可能会因为不干净的水、潮湿的空气或肮脏的住处而患上坏血病，而根本的原因则取决于你的体质。既然得病有多种原因，那么必定也存在多种治疗坏血病的方法。所以，针对坏血病的“特效药”，是不存在的。

事实上，就连林德医生也不认为自己的发现正是治疗坏血病的特效药。他在《论坏血病》一书中写道：“在自然界中找不到一种专门治疗某种疾病的灵丹妙药”。他并没有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发现的重要性，甚至没有在书中用太多的篇幅来讨论他的这个发现。在破除根深蒂固的观念这个方面，林德本人也并没有超出他的时代和同行。

# 2.

**第二，创造与创新能否成功，与科学普及的时机与速度是否跟上有关。 ** 关于柑橘类水果可以治疗坏血病的做法，真正说服人们的理由，又花了一个半世纪才揭晓，生物化学家从柑橘中分离出一种抗坏血酸的分子，如今，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它就是维生素C。至此，维生素C作为预防和治疗坏血病的方法，才算真正站住了脚，而这个如此简单的发现被人们真正接受，花费了整整400年。

这样的例子在整个科学发展史上屡见不鲜。比如：心脏起搏器的普及。早在1932年，心脏起搏器就被发明出来了，但是，人们有诸多的不信任和担心，比如，起搏器体积太大携带不方便，电池寿命太短，植入体内会引发感染等等。

这项发明沉寂了20年，直到20世纪50年代末，一系列重大的技术突破，像是小而节能的晶体管、体积小寿命长的电池，以及环氧树脂这样的生物相容性材料，让心脏起搏器能够完全植入人体，这才让它迅速普及开。

**像坏血病和心脏起搏器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科学界对此类现象有一个非常浪漫的说法，叫做“创新睡美人”。**这些创新从被发现开始，先是被忽视了几十年，一直等到属于它们的时代到来，才受到巨大的欢迎。统计数据表明，四分之三以上的睡美人是被其他学科的发展唤醒的。

也就是说，重大的科学进步往往来自不同领域的交叉融合。唤醒坏血病疗法这个睡美人的王子是分子化学，而唤醒心脏起搏器这个睡美人的王子则是材料科学和电子元器件。

# 3.

**甚至，有些唤醒睡美人的王子来自科学之外。**这也是创造与创新能否成功的第三个主要原因，那就是，是否得到了外界环境与市场力量的加持。

历史学家告诉我们，林德本来有机会影响英国海军部和远洋舰队的卫生政策，但是，海军部之所以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里仍然忽视了柑橘类水果与坏血病之间的联系，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林德受到了竞争对手的诋毁，海军部采纳了竞争者提供的药物作为治疗坏血病的办法。

**外界环境与市场力量这样的人为因素，影响创造与创新是否成功的例子，同样数不胜数。 ** 比如常用的冰箱制冷机。从1910年代，第一台家用电冰箱上市开始，压缩式制冷机和吸收式制冷机这两种制冷方式就已经存在了，而且从那个时候开始，公认的更好的制冷方法就是吸收式制冷机，因为它不仅更加安静，没有时不时就要启动的嘈杂震动的声音，而且，它的能源效率也更高。

但是，即便如此，100多年以来，直到今天，绝大多数人使用的依然是压缩式制冷机。这其中最关键的原因是，**这种冰箱得到了财力雄厚的通用电气的大力背书。**以通用电气为首的数十家企业进入了冰箱市场，他们是电气行业的核心参与者，在所有电气技术上都有巨大的既得利益，因此，通用电气不仅改进了压缩式冰箱，而且还进行了大规模的广告宣传。

相比之下，开发吸收式冰箱的企业数量更少、规模更小，可投入资金也更少，同时它们还需要与天然气公司结盟，而当时，天然气公司也因为和正在崛起的电力行业的竞争而面临着沉重的财政压力。

所以，我们今天广泛使用的是压缩式冰箱，而不是吸收式冰箱，这不是因为前者在技术上比后者更好，而是因为最初生产和开发压缩式冰箱的企业群更加强势，资金雄厚，擅于营销。

以上三个原因综合起来，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无论多么天才的创新，都不能仅靠自身的优点而获得成功。无论它拥有多大的改变生命和推动变革的潜力，也只有在正确的地点和时间，以正确的方式被时代接纳才能取得成功。

对于我们这些相信创造性成功源于内在天赋的人来说，这个结论可能很难接受。我们一般都会认为，这部小说既然如此感人，就应该立即成为畅销书；这项科学发现既然如此具有开创性，就应该受到赞誉；这种新药既然如此有用，就肯定要马上广泛使用它。

**但是事实是，没有任何一项创新是只凭其任何内在特征或“品质”就足以取得成功的。**那部小说可能只会先让极小一部分读者感兴趣，那项科学发现可能需要先克服主流观点的阻碍，那个新药可能需要先找到一种大规模生产的方法。

这些结论提醒我们，只停留在特定专业学科的界限之内，虽然更容易获得突破性的创新，但是，学科界限同样也会成为一种障碍，使你无法看到只有超越界限时才能清晰可见的其他成功的要素。我们需要学会擅长在不同专业领域之间进行“杂交育种”。

爱迪生曾经说，与其说我是个发明家，不如说我是一块海绵。

我们需要认识到，爱迪生创造的东西远比灯泡重要得多。他创建的是一个集各种创新于一体的系统，这些创新彼此联系，使神奇的电光变得安全可靠，价格合理，这才点亮了万家灯火。

我们应该在自己的整个人生甚至整个人类发展史中，都不断尝试把不同学科和不同领域联系在一起。这种跨界跨域的追求也正是思想马拉松举办的初衷之一。我们希望能够帮助更多的专家搭建起一张"社交之网"，拥有更敏锐的"长变焦视角"，唤醒更多的创新睡美人，找到更多改变世界的可能。

最后，我想用这样一幅画来结束我的暖场。

相信大家一定对这幅画非常熟悉，这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荷兰画家维米尔的旷世杰作。

约翰内斯·维米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这幅画作为他的代表作，保存在荷兰海牙的皇家美术馆里，每年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上百万的游客驻足欣赏。

但是，维米尔却是在1675年，在穷困潦倒中去世的，留下了深陷债务泥潭的妻子和11个孩子。他的作品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然后静静地在灰尘中呆了将近两个世纪。

转折点出现在200年之后，1866年，法国艺术评论家比尔热被维米尔的画作深深触动，并为他编写了一本作品名录。这本维米尔作品目录一面市，立即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播开来。如今，维米尔被称作宗师级别的画家，他的风格大受欢迎，并被后世的画家们广泛模仿。

**可以说，创新睡美人广泛存在于艺术、科学、数学等各个领域，它们必须“出生”在一个适合他们的世界里。**而创新者们必须能更好地倾听世界的声音，找出它想要的是什么。

同时，也要学会主动创造让创新能够成功的环境。这正是思想马拉松始终努力激发和追求的。

这也正应和了思想马拉松的五大精神：跨界融合、智慧涌现、无限探索、极致创造、超越边界。

**在我们搭建的“社交之网”中做到“跨界融合”，获得“长变焦视角”，让“智慧涌现”，接着继续“无限探索”，就能“极致创造”，然后有更大的能力才能“超越边界”。 ** 希望各位思想领航者和现场的每一位参与者，我们一起，共同开启今天这场思想马拉松，进入一场跨界又跨域的智识探险，祝愿大家都有“意外的收获”，离自己和人类的宏大目标更近一步。